难舍的过年情结

早在腊月初,二哥就从重庆打来电话说起过年回川南老家聚会的事情。恍然间,感觉一年的时光又匆匆溜走,过年的浓浓思绪情不自禁从心底弥漫开来。
小时候,正处于大家物质文化生活都还相当贫乏的年代。那时候,对过年的企盼更显浓烈而痴迷。过年,可以吃肉“打牙祭”,可以在一年中唯一一次添置新衣裳,还可以放鞭炮,可以去街上快乐地游荡,可以走亲戚……总之,关于过年,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去做。
在老家,过年以前,家家户户就会提前把过年鸡养起来,且过年鸡一般都会选择大红公鸡,以图吉利。于是,临近过年的每一个清晨时分,家家户户都会传出此起彼伏的鸡叫之声,形成一道特有的迎新年交响曲。农历除夕前一天,家家户户开始杀鸡割肉。作为小孩子,我们自然是最积极的参与者。今天看来毫不起眼的一只过年鸡的宰杀,当年竟蕴含着无穷的乐趣。我们会争先恐后地忙着给父母逮住鸡的腿子,虽然自己个子小,但是任凭那只鸡如何挣扎,也死不放手,直到刀起鸡血流,直到那只鸡吐出最后一丝气息,显得非常敬业。然后,又会乐滋滋地帮着父母烫鸡去毛。
关于那只鸡的乐趣还远没有结束。随后,那只已被褪去毛的鸡会被父母或者由父母安排我们拿到江边去“打整”。到了江边,把鸡剖开之后,一群一群的小鱼就会闻“腥”而来,猛烈进攻正在江水中清洗的鸡肉及内脏,冷不丁还会对我们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的脚腿猛地戳上几口,又痛又痒,就像现在洗温泉时的“鱼疗”。不过,早有经验的我们会用事前就准备好的家伙将贪吃的鱼儿从水中猛地捞起,额外的战利品让我们高兴极了,任凭那些未能逃脱的鱼儿拼了老命般活蹦乱跳。
过年的时候,同平常总是红苕、稀饭、泡菜主打的日子相比,就丰富多彩了,腊肉、凉菜、炒菜、炖菜等等,满满一大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吃得人满嘴流油,简直就是地主才能拥有的日子。这就是过年,多解馋,多美好呀。尽管那时候买肉会连夜排队,甚至有时排上队了还买不到自己想要的肥膘肉,但是,父母总会不辞辛劳、千方百计搞到几斤肉,为得就是让馋得可怜的我们有肉吃,为得就是让我们过年的餐桌丰盛有加。
过年的新衣服一般会在春节前几天制作完工。过年了,尽管日子过得紧张,父母在自己不添新衣的情况下,却总会想法子给我们三兄弟各添置一套新衣。为了防止把新衣服弄脏弄坏,父母一般会在除夕夜才把新衣服分发给我们兄弟三人。因为一年才能有一件新衣服穿,我们对新衣服格外看重与珍视。除夕之夜,我们便会把各自的新衣服放在枕头边,挨着新衣服美美地睡上一觉,甚至做梦的时候都惦记着。大年初一,我们通常比平常起得更早,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装,在天色都还未完全亮开的时分,就跑到院坝中跳起来闹起来了,呼朋唤友,相互对比各自的新衣服。那时候,每家都有好几个娃娃,父母在为孩子们做新衣服的时候,会选择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式样,穿出去的时候,不用多问就晓得是一家的娃娃。
小时候,父母就是我们的主心骨,虽然生活清贫,但是一切都由他们按照传统打理,过年在记忆中总是浓情厚意,回味无穷。
后来,我们长大了,为了生计,各奔东西,也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下一代。然而,父母却相继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以至于面对失去父母的过年,我们曾有几分茫然,还有几分空落落的。过年,需要我们去重新撑起一片天空,需要长大成人的我们重新延续一段同样美好的历程。
二哥虽称为二哥,其实他是我们三兄弟中的老大。二哥,成为过年团聚责无旁贷的主心骨。过年了,二哥就会负责召集我们。于是,我们几弟兄从各自工作生活的地方启程,奔向生养我们的家,那片伴随我们成长的有些古老的瓦房。因为,那里有我们蹒跚学步的影子,那里有我们虽贫寒却无忧的岁月,在那里,我们可以放松地饮一杯酒,在那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见”父母的容颜,在那里,我们可以暖暖地给孩子们讲起过去的日子,讲起过年的故事……
在那里,因为相聚,我们依然炽热地拥有过年的感觉。因为,我们有传承传统节日的义务,因为,亲人的相聚永远是过年最温暖的主题,依然是一份最难割舍的永恒情节。 (张跃 王春辉)